kmxz 发布的文章

上星期,我骑了七年的公路车停在家楼下时被偷了。

虽然非常震惊,但也没那么悲伤——毕竟我大半年前就想换车了,并列出了想要的新车的 criteria:

当时的笔记

最终在各种配置间犹豫了很久,才买了新车。符合了上述全部的 criteria。我现在甚至不用考虑旧车怎么处理了(滑稽)。

当然,踏板和车灯因为放在车上一起被偷,也就只得重新买了。

只是没想到,最后每一项下来,都比起七年前成功实现了消费降级。

整车(旧)整车(新)
$2565$2000
整车整车
车灯套装(旧)车灯套装(新)
$98$47
车灯车灯
踏板(旧)踏板(新)
$75 + tax$48 + tax
踏板踏板

直接算下来,消费降级了 23%。按照联邦政府的 CPI 数据进行 inflation-adjustment 的话,甚至消费降级了 39%!

我上小学的时候,也笃信中共的那民族主义一套叙事,甚至抢着加入少先队,自费订阅少先队队报和《环球时报》,并成为过仇日浪潮的一员。
直到后来,才彻底看清中共这套荒谬的民族主义叙事。

但即使在最接纳中共那套叙事的时候,所谓的国耻教育对我也毫无效果,我从来没法理解什么「国耻」一说。直到后来,我逐渐发现一些彻彻底底反中共的自由主义者,也都受中共那套《中国近现代史纲要》狗屁的影响,沾染上「民族复兴」、「洗涤国耻」一类价值观,我也又一次困惑过:「国耻」这种东西到底怎么会存在?统治者的失败,统治阶级利益的动摇,或者注定发生的战争,把它理解为「国耻」甚至进一步引申到当代每一个个人的屈辱,是否有些太过离奇?

所以,我一直都对于「国耻」这个词嗤之以鼻。

直到今年偶然间看了国家地理的 1989: The Year That Made Us,第一集就直接让我破防了。在 1989 年,捷克斯洛伐克的天鹅绒革命成功了,团结工会更在波兰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;而恰恰在同一天,中国人却彻底失败了,从此堕入更深的黑暗。导演的剪辑技巧让亚欧大陆两端的对比显得额外明显;在一片胜利和进步的浪潮之中,中国人的失败,显得那么独特,那么地难以理喻。

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在和我一起看这一集剧,我却莫名地感到尴尬和耻辱。即使导演并未把广场上的画面渲染为一切的结局,甚至还有提到中国人并非放弃,可北京街头的血迹和团结工会的旗帜那两个画面间的切换,足以说明,只有中国人没有能力争取到进步,在决定未来的那一年,中国人是唯一的失败者。

三十多岁了,我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「国耻」。

对「三十岁」这个门槛怀着期待和惶恐,度过了三四年有余。真正到了三十岁的今天,竟却没有任何的仪式感,只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日子,装满悲伤而已。

如此想来,我过往常常对人生有着错误的认知,总觉得人生中有着许多重大的抉择时刻,有着许多里程碑式的改变一生的瞬间,有着许多 bridge of no return。现在想来,一生中根本没有什么那样的瞬间,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决定的。

就像今日面对三十岁的自己,我还是失落得有些惊愕。且不论在世俗的标准里三十不立,没车没房没后代,自己年轻时所谓「曾许人间第一流」的妄想,也一丝一毫都没能实现。这些年既不像寻常人那样攒下中产的资本,也没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读一些书、行一些路,做一些多年后可以作为谈资的大事。十年的光阴竟只是白白流走而已。

或是就这么放弃所有的志向和幻想好了。接下来只需苟且偷生,就这样作为曾经的自己的墓碑,存续到无须存续的那天便是。

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夏至就已经过去了。
这实在是让人感伤至极的事情——虽然并没有太多人能理解。

我从小在昆明长大,对于四季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触。同时因为纬度偏低,经度又(相对于东八区)偏西的缘故,天黑几乎从来都是七点以后的事情。
在北京过了一次冬,才真正体会到五点钟都不到天就黑透了是怎样的感觉。
白天短暂得让人无法抓住,无际的黑暗让人抑郁。下班回家的路上,整个城市毫不掩饰地寒冷和漆黑着。离开了办公室,便只能回家,此外哪里都去不了。

从此,我便开始对四季敏感起来——全然不是因为降雨或是气温的关系,而只关乎日照时长。
在电脑前工作和读书时都对着自然光有着强烈渴求的我,是无法忍受漫长的黑夜的。

因此,在每年的夏至之前,生活仿佛是有着盼头的:明天的白天就会更长一点,天黑得就会更晚一些。
而夏至过后,便只剩下白天要变得越来越短的绝望感,伴随着「没有趁白天够长的时候多做点快活的事情」的懊悔。
到了现在,夏至和冬至便成了最像是象征着「一年又过去了」的日子。
仔细想想这样也最为合理:比起人为莫名选定的元旦或是春节,夏至和冬至才更像是有理由作为刻度的日子吧。

那么,又一年青春就这么浪费过去了呢。

我能够感觉到,家里终究还是希望我能传宗接代。而旁人,诸如之前在北京时的同事,也都建议说还是生个孩子为好。

近来也又和伴侣讨论到这个问题过。

关于要不要孩子,近来的一个感想:因为选择不生育,而年老了后悔的,许多都是没什么成就的人。做出了大成就的人,鲜有听说后悔选择不生孩子的。

毕竟,生养一个孩子实在需要太多太多的金钱、时间和精力。如果因为不用生养子女而省下了这些精力,则理应把它们用在重要的人生理想上面才对。又或说,在社会主流是生育子女的情况下,选择不生育,其实是给自己的人生强行加了一个 buff;拿到 buff,自然得做出更大的事情来。若是等到自己一头白发之时,发现既没有生养子女,自己的人生又过得一团糟,落了个两头空,自然只能悔恨。

反过来说,许多要了孩子的人,也都说把抚养孩子作为一个寻找人生价值的「fallback option」:如果在理想或事业上寻求不到成就感,或说无法完成一个「属于自己的大项目」,那干脆以抚养孩子为自己一些年内的人生价值所在,以告慰自己,十多年的光阴没有彻底什么都没做就浪费掉。

所以,「不要孩子」这个决定最艰难的一部分便是:省出的这几万小时时间和几十万美元的金钱,要拿去投资什么,拿去做什么,(就人生价值的实现感)怎么才能让它带来比起「生养孩子」这个选项更大的收益。